書生筆記

曾看過從廚房漫延到客廳滿地蠕動的蛆嗎？成千上萬的白色軀體在彼此身上翻騰，像潮水一樣向門口滾來。

十年前剛開始教書時，與學妹在外租屋。暑假過了一個多月，我回到租屋處，打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三十年前台灣鄉下糞坑裡才看的見的景象。當時只想拔腿就跑，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但不處理也不是辦法。總不能在農曆七月深夜拖著行李在外遊蕩。心一橫，找兩個塑膠袋把鞋子套住，踩過滿地白白軟軟的東西。我彷彿聽見許多細細小小的爆裂的聲音。「阿彌佗佛！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踩死你們的。」腳上好像有種麻麻癢癢感覺，該不會是牠們打算爬上來吧！

我衝進浴室，戴上塑膠手套，拿起塑膠掃把和畚箕，轉身飛快的揮動掃把，倒到垃圾桶，揮動掃把，倒到垃圾桶，這些動作大概重複了有一輩子那麼久。而且這種軟體動物並不像灰塵那麼好掃，感覺上好像在掃黏在地板上的飯粒。終於，地板上的消滅的差不多了。緊緊地綁好垃圾袋口之後，還有更噁心的工作。拿出水桶和抹布，我試著不去理會豎起的寒毛，儘可能麻木地擦拭牆上、桌腳、椅腳以及所有看的到有白色蠕動物體的地方。至於罪魁禍首的烤箱和附近所有的鍋碗瓢盆則直接送進垃圾袋。最後，進浴室把自己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洗乾淨，一次、兩次、三次。洗完澡，回到房間(幸好我的房間未受侵犯)，剛打算躺下休息，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哇！好乾淨喔！你一回來就大掃除喔？」看到我，學校有名的迷糊公主甜甜的問。

「 林大小姐！」我咬牙切齒地問：「你記不記得放假前你做了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我不記得了耶。」

「你有沒有用烤箱烤什麼東西？」

「烤箱？」大小姐歪著頭想了一下，招牌可愛動作，對付男人百分百有效。但我不是男人。正打算拉她去看那兩包她的傑作時，她突然想起來了。「唔…我烤了香腸。」

「然後呢？」

「我男朋友打電話來。」

「然後呢？」

「我男朋友來載我回家。」

「那香腸呢？」

「忘了。」

真相大白。我開始跟她描述我回家看到的恐怖景象和之後浩大的工程。她滿臉悔意，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但是，她的保證可以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