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筆記

進入忠誠調查員這行快一年了，我對人性也近乎徹底的失望。每一個男人，每一個，不管我是多麼的被動，不管我是多麼的希望他們通過測試，他們每一個都在我面前卸下道貌岸然的面具，迫不及待的要讓我認識男人的本色。每ㄧ次從容脫身之後，一種莫名的疲憊感總會佔據我的身心好一陣子。每ㄧ次任務過後，我總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然而回到事務所，新的案主無助的眼神讓我接下一次又一次的案子。

那一天來到辦公室的是一個豪門千金。完美的妝容和名貴的服飾下裝裹著的是一個徬徨失措的年輕女子。她的父親要她證明他的男友不是為了錢才接近她。她希望我扮演一個家世比她更顯赫的千金，她希望我能證明他的男友對他的忠誠，但她的眼裡有著不確定。我知道其實她自己並沒有把握，她害怕男友正是父親所說的那種人。我真心希望她的男友能夠通過測試。

今晚，依照計劃我打扮成目標最欣賞的樣子，精心設計的髮型和化妝烘托出一個天真無邪的芭比面容，設計師服飾襯托出我完美的胸形和腰線，短短的裙擺遮不住我透明的絲襪包裹的纖細長腿，香水則是目標最無法抗拒的 Channel No. 5。

案主和目標約好了要觀賞果陀的年度大戲《驚聲尖笑》。他們的座位是第五排19和21號。我的則是第五排23號。我在開演前最後一分鐘才入座。欠身說聲抱歉，我確定目標在我經過他身前時視線在我移動的雙腿停留過多的時間。上半場演出期間，我不時隨著劇情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台上的演出讓我幾乎想忘了自己的任務。但我還是注意到案主收到一通簡訊，就像計劃的一樣離開。目標作勢追隨但被案主拒絕。

中場休息，我翻著節目單特意不和目標眼神接觸。目標的手肘突然撞了我一下。
「抱歉。我的節目單掉了。」目標的聲音低沉悅耳。
「沒關係。」我低頭繼續閱讀，希望他就此打住。可惜事與願違。
「你覺得金世傑的演出如何？」他問。
我知道他對戲劇有極大的狂熱，當然我也事先做好功課。我簡單說了幾句評語，接下來他便滔滔不絕說起自己的看法。我發現他的確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他眼中閃爍的熱情和臉上豐富的表情讓我相信他只是想和人分享他對這齣戲的感受而不是想和我搭訕。於是，我放鬆了一點，也開始跟他分享一些我的意見，但是我還是把握著「只跟隨、不主導」的原則，不做出任何暗示或挑逗的行為。而目標也展現出無暇的紳士風範。我開始想或許他能通過測試。

下半場演出開始了。目標專注地盯著舞台，沒有一絲不軌的動作。看來這次終於可以交出「通過」的報告了。

表演結束。目標對我親切一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聊一聊這場戲。」
我們來到一家大飯店的酒吧。酒過三巡，目標的話匣子一開，許多話題都頭頭是道。若不是因為這是個任務，我想跟他交個朋友應該不是件無趣的事。說著說著，他聊起他的家世。我想該進入主題了，我便說起案主要我說的家世。目標的眼睛似乎一亮，隨口問我是否已有交往的對象。心中警鐘響起，我只聳聳肩不正面回應。他卻開始訴說女友的父親如何排斥他，他又是多麼委曲求全。還說女友看戲看一半就棄他而去，他想這段戀情應該維持不下去了。我說了些同情的場面話，保持一些距離。他又點了兩杯酒。邊喝他邊朝我靠近，一隻手環上了我的腰。強忍著把他甩開的衝動，我靜待他的下一步。

果不其然，他藉著酒意邀我上樓。上了樓，進了房，就像其他人一樣，放音樂、點燭火，親暱的吻上我裸露的肩頭。我迴身閃避，嬌笑的推他進浴室。趁他洗浴，我馬上離開，只流下幾許香水的芬芳。

在電梯裡，我忍不住流下眼淚。任務成功了，明明白白的「未通過」，但我為想相信目標的自己落淚，我為過盡千帆卻仍對男人存有一絲希望的自己落淚。明天。明天遞出報告我就辭職。忠誠調查將徹底的從我的生活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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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想像我是一位忠誠調查員，把自己出任務時所經歷過最難忘的過程記錄下來，寫成的一則忠誠日記。花了我四個小時，小說家真是不好當。以我這種龜速應該是沒有當小說家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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